標題中的「橘枳」兩字其「原始」出處一般認為是《晏子春秋》〈內編雜下〉一則記載戰國時期齊國晏嬰出使楚國的故事。傳統上,這則文字記載被認為是「橘逾淮為枳」這個成語的來源。我將古典文獻中的「橘枳」嫁接/移植到現在的論文題目,就某種象徵意義而言,我從事的也是一種文字「逾」「越」的行為,是把某個字詞從其 locus classicus 的位置轉寄到它原來無法預期的未來。如此一來,「逾」「越」的行為顯然具有了某種期向 the beyond 的潛力,使得文字從原來的窠臼中被解放出來且因此彷彿獲得了新的生命:
相對於楚王放棄其「聖諭」之主動力而淪為左右臣子之代言人,晏嬰做為「習辭者」在此外交場合所展現的卻是一種積極有力且非凡卓越的語言才能。晏嬰用「橘生淮南則為橘,生于淮北則為枳」為例來說明事物變化的道理本來是有風險的,因為楚國位居南方而齊國在北方,以南橘北枳為比,難免自陷「語言的牢籠」(the prison-house of language),將自己變成了遭罰的語言坐盜者。然而,晏嬰不愧為「習辭者」,他不但熟知典籍所載,並可將古典知識轉換為己所用。「橘枳」之說其實另有來源,習辭者理應知曉。「天有時,地有氣,材有美,工有巧。合此四者,然後可以為良。材美工巧,然而不良,則不時、不得地氣也。橘逾淮而北為枳,鴝鵒不逾濟,貉逾汶則死,此地氣然也。」(《周禮》〈考工〉)。《周禮》的記載顯然強調天時、地氣、材美和工巧四者的良好配合,而橘成為枳按文義來推斷是地氣不良的例子。因此,如果單單以此典故為據而遽向楚王舉例,晏嬰當然知道其中所涉及的語言陷阱,但是正因為橘枳之變只是地氣不同使然而非天、地、材、工四個條件皆不佳所導致,晏嬰於是有了重新詮釋的契機。正如《晏子春秋》所載,晏嬰表面上雖然引經據典述說楚齊水土不同,但暗地裡卻是諷刺兩國教化有異,因為齊人在楚仍為齊人而非楚人,其本來身分並未因移地而改變,但是其行為舉止卻已受楚風影響而淪喪敗壞。換句話說,「橘逾淮而北為枳」經過晏嬰的語言轉換已經不再囿於其原典之義而是變成了一個暗喻(metaphor),其影射之義超越了原先的語境並且發展出新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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